Lisette Z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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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你逃脱这段宿命。”

 

十、Nein

 

作为一个人，不动游星的生活很有规律：朝八晚六，由于机械运作良好所以拥有的可喜双休，周六风雨无阻地去孤儿院干义工；

作为一个人，游城十代的生活很不规律，尽管他声称都是原先不得已的昼伏夜出的生活习惯的锅，自己已经在努力整改了，但看起来收效甚微，而在他找了份很潮的打工后连甚微的收效都收回去了。

“我开始怀疑当初是谁骂我通宵打程序了。”黑发青年捏捏眉心，头痛地看着几乎是亢奋地敲打着电脑的同居人，窗外黑夜如漆表示时间已经相当不早，而对面人穿着整齐一副随时准备外出的样子。

“你那时白天又不补觉。”十代熟练地切换下一个待练账号，“所以快点去睡觉，工作狂人。”

“你一会儿还出去吗？”

“啊啊，出去。”少年嘴上回答着手上还没停止暴击，“有个预赛……对了游星，这周末帮我组一下同调卡组呗？”

“行啊，不过你一会出去没关系吗？”话音刚落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游星扬起了眉。

“……尤贝尔桑刚才是不是瞪我了？”

十代扭头一笑：“它说它不是路痴，你早点休息不用担心。”

“说的也是……晚安，十代さん。”

“嗯嗯，游星晚安。”

泼墨般的天空里几缕丝状云懒洋洋地盘旋，被城市过于明亮的灯辉映成暗粉色，点点星芒浮动，追着风的脚步一起挣脱出云雾，清明地俯瞰大地。体型小巧的生物收回与疏星对视的目光，无声无息地跃下楼顶，数十层楼的高度对没有翅膀的哺乳动物基本都是致命的，但它落地的姿态十分轻盈，且依旧悄无声息。它慢悠悠地晃开去，有几秒暴露在路灯下，洁白长毛扑上一层橘光。

“以你们的视角来看，这个结局不算坏吧？”猫咪没有开口，信息穿越高维空间拉起灵魂对灵魂的直接交流通道，“至少你们想要的目标达成了。”

白猫加快脚步，小跑起来，脖子上的东西因此碰撞发出脆响——它戴着一个红蓝相间的项圈，两个造型精致的小巧铃铛挂在上面。它仔细聆听着另一边的信息，微微动了下耳朵。

“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呢，因为没有先例啊。”

“……”

“……他们说了什么我的确知道，但是你们自己问他们会不会更好？因为感觉好像是有些牵扯‘隐私’问题的事……”

“……”

“你们想一直盯着我我也没有意见，但是很无聊哟，我建议你们回去。现在这种情况，星尘龙，你已经不需要顾忌羽蛇神那边的问题了，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呆在那孩子身边；以及你，小家伙，我能做的都结束了，包括因为原本的运作轨迹跟你家主人的交集，再盯着我我也变不出任何花样了哦？还有你，幽灵先生，那孩子已经没事了，你可以安心地选择是去十二星次元、还是继续飘飘荡荡看最终会消散还是会变成精灵了。”

白猫猛的一扑，躲开了忽然旋开的玻璃门，闪烁的霓虹组成“时光”二字的精致招牌下，一位女士刚刚推门出来，显然被吓了一跳。猫咪优雅地半转身仰头，金黄眼瞳映出面前人形。

“哎呀，小淘气。”女士捂住嘴笑了起来。

白猫细细地咪呜一声，蓬松的长毛尾巴一甩，回身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它奔跑着，渐渐融入夜色，倾听世界重组运转的咬合轰鸣。它胸前的铃铛清脆地碰撞着，某一时刻那声音戛然而止，棕色毛球的铃铛和银色龙首的铃铛同时消去了踪迹，白猫简单道了句再见，下一个刹那猫咪的外形也隐去了，四星次元的边界起了点儿极微震动，好像某个存在从次元内部把自己扔进了次元间隙。那点儿动静很快散去了，一切重新归于宁静。

 

……

 

客观存在的世界没有对错这种主观的东西；人类发展过程中，“好的”与“坏的”的主观判断结果是一体两面的双生花，同时积累营养，同时绽放。

将力量集中在少数个体，以他们之间的战斗完成互相的力量消磨，维持世界的平衡。这样的体系刚刚出现时，我就相当好奇一件事。

因为它的实现依赖于自觉的“善”的引导。这个世界里每一个孩子的心愿都会被平等地尊重，即使是被挑选出来去进行自我牺牲的孩子，也不是世界强迫他们这么做的，而是处在那样的条件下时他们自然而然的“自主选择”的结果。因为善良，因为想要保护其他人，因为想要保护其他人的愿望如此强烈甚至可以置自己于不顾。他们不会否定自己的责任，就算告诉他们战斗的本质只是人类多愁善感的自导自演，他们不过是为了这场剧目能够更持久地表演下去而必需的消耗品，他们也还是会选择拯救他人吧。

于是这里出现了一个有趣的冲突。我忍不住想，要是这样的孩子互相结识了，到了“选择”的时刻会怎么样呢？特别是，假如他们的战斗非常严峻，至于生死攸关的地步，其他的孩子应该会想拯救那个孩子吧？可是同样背负着世界级的责任，而自己的责任只能自己否定，不否定自己的责任自然没资格劝说他人否定自己的责任，但否定责任又是唯一的拯救那个孩子的办法；因为善良的本性他们会想拯救那个孩子，然而他们的本性又都不会否定自己的责任……哎呀呀，这种矛盾冲突可是真的很有趣了，光是想象这种情况下他们可能说什么做什么，我简直就能打发几万年时光了。

不知道是不是世界也想避免这类冲突，这些孩子们的时间几乎都是错开的。按照正常的历史发展轨迹，这样的情景我只能想象一下，无缘得见。

直到由时空的偶然偏差，带来如此的一系列后续影响。

说老实话，我稍微有种梦想成真的奇特感受，也许应该说“开心”？这个世界是为那些孩子们准备的，而我创世初始就跟他们格格不入，理论上任何“愿望”都不会被回应；是您的垂怜吗，创世神？为了提醒我这个世界还是跟我有些“关系”的？

羽蛇神的孩子也让我吃了一惊，这么久以来我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感到“吃惊”了呢，可是这一次诚然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当那个孩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副豁然开朗的神情时，我习惯性地预估了一下他得到的结论，结果我却错了。

“我相信人类。”他说。

羽翼栗子球带我们去找到了另一个孩子。我没有打扰他们的交流，也没有刻意偷听，但是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都会落入我的眼中。我看到宇宙的小鱼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对面微笑的另一条小鱼，有一瞬忽地真心实意地觉得，我一贯注重“整体”而不特别看待“个体”的思维方式实在太过于生硬无聊。

正是这样我才猜错了那孩子的选择方向。我以为他们即使知晓了人类的自相矛盾，也仍会本着“大局”为重，担下世界交给他们的责任，我以为这件事就是把一个人和一个种族放在天平上，虽然会有遗憾，但该怎么选择是显而易见的；然而那个孩子却理解到了另一种东西，以我的惯性思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方向，他选择了“把‘选择权’还给‘全人类’”。

即使看到人类无法根除的矛盾，自娱自乐的战斗，不断重复相同“错误”的历史，他还是“相信人类”。

拯救人类的既然是人类自身，他说，那么两条道路就是完全一样的，不论他们代不代表人类去战斗，他都相信人类可以最终让“善”赢过“恶”。

该说不愧是最早在“心之光”信仰下诞生的神明之一一开始就选择的孩子吗，对人类自己可以开创的未来充满信心。确实，从他的思路来看，“否定”世界交付的东西并不是逃避责任，而是让全人类都参与进人类自己的战斗；这是一种全新的体系，区别于集中力量借少数几个代表一口气解决，而是每个人都平等地成为了战士，每个人都应该努力在心灵的善恶斗争中取得善的胜利，让无数细碎的力量汇聚为光芒闪耀的人类未来。

“说是‘否定’世界的要求……我只是想把决定未来的权利还给全人类；我相信人类自身的可能性和希望，不用依靠‘英雄’也能够战胜自己不好的一面，开创未来……所以，十代さん要不要也信任一下？”

同样在旧日体系下被奉上祭坛的小鱼沉默良久，终于握住了另一条小鱼伸出的手。

“真是说不过你……我当然也相信啊。”

选择已成。世界回应了孩子们的心愿，接受了这份“否定”。既有的体系重新洗牌，不论善良的“神明”还是邪恶的“神明”都失去了联系人心的力量。从此以后，人类自己的“心之暗”和“心之光”的斗争结果只会及时反映到人类自身，神明再也不会充当缓冲地带了。

那两个孩子也从世界的责任间解脱出来，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了。我稍微帮了点忙，那个无意间跳跃了时空的孩子“跳跃了时空”的事情是没办法改变了，我就帮他在这个新的时代安顿了下来，包括了一些身份安排和记忆微调。正好伴随世界规则重组，这点小动作应该属于可以接受的。

他的精灵同样能够回去了。我看到它跟另一个孩子道谢，不过那孩子似乎是没有看到精灵的力量；充当翻译的孩子添油加醋地多说了一些夸张的形容词，在对面人不好意思的笑容和精灵无奈的目光中爽朗地笑。

最后送走两个精灵和一个幽灵一只猫后，我回到了观测点。

以三维视角来看的不规则立体碎片式卡片仍在以仿若永恒不变的速率旋转，我读着新出现的记录代码，将又一段故事铭记脑海之中。

新的物语，还在持续编织。

继续前进吧，孩子们。

 

 

 

（END）

 

 

 

 

……